歹徒已经被扭送到法师塔地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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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】断头台-35、36

35,裂解 


“我只有几秒时间。” 

阿贝鲁斯•奥修说。他的额头上挂着汗珠,黑发贴在脸上。 

这是真正的奥修。他的眼白处发红,就像得眼疾的颜色般,那些红色时而收敛时而浓重,在尝试重新取得控制权。 


赖尔仍攥紧着匕首。奥修拉着他衣服把他从刑台上拽起来,轻吻他的嘴唇,双腿重伤的赖尔几乎无法自己坐稳。两个人的唇瓣再分开时,奥修的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又恢复了鲜红色。 


奥修突然抬起右手,手上赫然握着刚才赖尔遗失的枪。他用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,没再多说一句话,毫无预兆地直接开枪。 


那时,赖尔觉得时间像是停止了,包括自己在内,万物都被彻底凝固。他甚至连一声都没出。 


真的就只有几秒钟。奥修拼尽全力能夺回的自我意志……只有几秒钟,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没有多说一句话,留下的只有一个浅吻和一声枪响。 


片刻的静默后,四周整齐划一的念诵声破溃了,声音再次变得嘈杂喧嚣,人类的惊叫呻吟、怪物的咕噜声、不能重合的祈祷声…… 


奥修倒下去了。弑亲者的最后一个至亲挚爱之人并没被祭品杀死。现在祭台仍在,可祭品却不再适合。 


在远方,红色的空间仍在游移,逼近大洋深处,就像准备潜入其中唤醒什么人。在近处,在帕法珀岛上空,那个巨大的影子不断扭动,天空开始降下粘腻的雨水,就像血和油脂、肉块零星落下一般。 

就像是等待被唤醒的阿斯塔洛斯正在碎裂。 


卡利亚德眼睛里的红色在不停改变浓度,他像嘶声长啸,然后冲向断头台,仿佛是本能让他这么做的。 

赖尔伤痕累累的身体支撑不住自己,他无力地歪倒,靠在刑台边。 

他的脸上布满飞溅的血痕,天空中不段落下的血雨也渐渐染红他的全身。他双眼圆睁,身上伏着奥修逐渐变冷的身体。 

他看到天空深处的东西在解体、扭曲、挣扎,她尖锐而巨大的指头不断尝试刺开什么,想要伸向地面。 


而卡利亚德正向赖尔扑过来,像一头彻底失去控制、准备猎杀的野兽。 


这时,高处响起金属的吱呀声,是铡刀和轨道摩擦的声音。当一切再次陷入失序,祭台的门——这片刀口,却又回到不断开阖的状态了。 


当铡刀再次落下时,赖尔的头部就靠在刑台旁边。赖尔没有一点力气去躲闪,像一具躯壳般静止不动。 


就在距离完全闭合还有不到一英尺时,铡刀停住了。 


随着血雨落下,卡利亚德眼睛里的红色渐渐变深,从鲜红变成了一直以来的暗红色。 

他垂着头,肩膀一阵抽动,然后猛地清醒了过来。 


他眼前,赖尔躺在刀口下,怀里搂着阿贝鲁斯•奥修,所有人都浑身鲜血。 

卡利亚德知道赖尔的那个眼神,那并不仅仅是源于悲伤或震惊,是经历过不该经历的事情、灵魂几乎被碾碎后的神情。 


令卡利亚德吃惊的是,远方海面方向,红色正在收缩! 

它们缓缓地撤回,天空再次露出原色。现在已经破晓,东边温暖的色彩照亮青蓝色天空,红色的空间就像一袭幕布被缓缓撤去。地面上,白色、灰色的石子路也在消失,露出原本的沙滩,留下那些尸骸和不少仍活着的人类和怪物。 


当卡利亚德回头看向刑台边缘——不知何时,格兰密斯的虚像已经不见了。 

从断头台下伸出一只手。成年男人的、指甲有些破损的手。 


尽管从这里能看到刑架另一侧,但却看不到手的主人。刀口下的部分仍是红色,那就像门一样,割开两个世界。 

卡利亚德能认出这是谁。 


“安德森……” 

他颤抖着,缓缓靠近,跪下来握住安德森的手。 


从另一侧传来他熟悉的声音:“是谁?卡里尔?是的,我是安德森……”明明已经握紧安德森的手,但那声音却像是想起在另一个空间深处,有着空洞的回声,“我做到了,卡里尔,我是‘祭台’。” 


卡利亚德猜到了,他并不吃惊。他所震惊的是,安德森取代了祭台,但此时却有自己的意识。 


“卡里尔,我应该回去吗?”安德森问。 

“当然!为什么不?” 

“可是……”安德森似乎在苦笑,“就算我回去,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。我必须放弃我的人格、我的原有意识,在我的身体内部把它们和祭台一起粉碎。否则,我也会像格兰密斯一样,迟早会成为下一场灾难。” 


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”卡利亚德生怕他放弃,所以更用力地拉住那只手,这种力道足以带来疼痛,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,“可你也该知道,精神和身体是不可分的,你不可能彻底击碎自己的精神。因为你还有大脑,人类的大脑就是负责思考的……” 

“卡里尔,你也见过艾妮了,甚至格兰密斯,他们的灵魂都被撕碎了。” 

“不,其实有些人理应是可以恢复的!”卡利亚德说,“只是那很难,非常难……但并不是不可能!” 

“这也是格兰密斯曾告诉你的?” 

“是的。” 


安德森笑了笑,说:“按道理说,确实是这样。可是,恢复不是净化,并不能把一颗变质的橙子洗干净。它变质了,就不能再被洗干净。但你可以把变质的果瓣切掉,留下还算干净的一片,那样,确实也可以说这剩下的是一片干净的橙子。” 

“安德森……” 

“卡里尔,放心吧,我决定回去,”安德森说,“但我将不再是原来的我。也许作为橙子,我连一片干净的地方也剩不下了。” 


“你一直都喜欢用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吗?”卡利亚德笑了出来。虽然他觉得眼睛非常酸,浑身僵硬,胸口像被沉重的岩石压住。 


安德森的手稍稍用力,反握住他的手,然后从门的另一边伸出另一只胳膊。 

卡利亚德小心翼翼地用力,将安德森整个人拖出了刀口的缝隙。 


当安德森的半个身体离开时,红色的空间开始向他快速凝聚,身后高大的断头台则像二维画面一样开始折叠和塌缩。 


最终,卡利亚德将安德森整个搂住,而刑架与红色空气、灰色石子等等,则都逐渐凝结、消失在安德森身后,就像神话生物在凡人面前隐去翅膀一般。 


安德森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,只是皮肤苍白得发青。他一动不动,仍有呼吸,却双眼紧闭。 


刑架消失后,赖尔倒在地上,仍维持抱住奥修身体的姿势。 

他们在尸骨堆的顶端,头顶是已经彻底恢复蓝色的清晨天空。海风推着空气中的血腥味,让它们渐渐消散在远处的海面。 


TBC

==========

36,消失之人

因为帕法珀岛没有夜间航班,所以航空公司首次发现与当地机场失去联系时并人没太加注意。接下来是气象部门和一些旅行社,他们也无法和帕法珀岛上的相关机构取得联系。 


几小时内,不同地区的警方都收到了报警,很多人说无法与外出旅游的亲友联系,这些情况分散在世界各地,也并没立刻引起重视。 

凌晨,海域附近气象部门检测到了从未见过的雾霾,甚至他们并不确定这是雾霾。在航空公司发现仍不能联系帕法珀岛后,终于有人意识到也许岛上出了什么问题。 


帕法珀岛与外界失去联系了整整一夜。第二天早晨,海军和救难队以及空军都派出人马,赶往这个小小的旅游岛。 


当天下午,帕法珀岛与外界断绝联系的消息就已经见诸报端。当时媒体还没得到更多线索,对事情的真相也尚无定论,一时间各地都掀起了极大的疑惑和讨论。到了第二天,人们在报道中得到的结论是:局部地震和海啸造成重大伤亡——这当然不是事实。 


实际上,该怎么公开岛上的事情令一些部门相当头痛。要说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,也许只有“屠杀”一词最为恰当。 

岛上的惨案最匪夷所思的一点是,绝大多数人都死在室外海滩,或去海滩的路上。当地居民们的尸体甚至堆满了公路,他们就像是被什么驱赶着一样。 


可是,人们找不到凶手。岛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死了,只有零星活下来,而且死者身上大多数是割伤甚至咬伤……这不可能是几个人或几只动物做的,就算是一支军队凭空出现,也不可能在不持枪的前提下做到。 


如果说是迁徙动物或疫病,恐怕会引起附近地区和国家的恐慌,如果说事实,则更加荒诞诡异。最终,高层确定了“地质灾害”这一幌子,并和相关监控部门打好招呼,统一了公开时的口径。 


在后续前往岛上调查的人之中,有一位探员认识安德森。安德森曾和警方合作,调查朱利安•海曼,这位探员有两个同事,是那两人带着安德森一起登上驶往帕法珀岛的金珊瑚号。 


前不久,船难发生后,探员非常震惊:两位探员在海难发生前就被杀害了,而无论遇难者或幸存者中,都没有安德森的名字。 


这次亲自来到岛上后,探员带人进入了某家大型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。这里位于旅游区外,一片房屋中有的是办公室,有的是私人住宅。 

探员曾对这个公司有所耳闻,他相信这公司并不清白,并曾私下留意过它的动向,只不过它一直掩饰得非常好。 


不管这间公司曾涉及何种非法生意,它的力量都不该大到毁灭这么多人。探员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夸张,但仍有某种直觉在指引他,让他靠近这里。 


房屋里还留有不少生活气息,包括酒馆里开了一半的啤酒,比如办公室里翻开的文件。 


探员向山上走去,看到一间敞开着门的房屋。屋外的树丛有不少灌木折断,就像是在此曾发生搏斗。他走进去,例行进行了简单搜查,在沙发下发现了一套破烂的衣服。 


衣服上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,甚至有少量血迹。从这痕迹上看,衣服的主人并不是大量失血,而是曾遭到过殴打。 

这间屋子的水管上有手铐,抽屉里有不少凶器。当翻找衣柜时,探员意识到,那身衣服并不是屋子主人的,因为它和衣柜里的衣服尺寸不同。 


在披萨盒子和屋内的一些便签纸上,探员发现了熟悉的笔迹。 

“安德森……”他吃惊地看着这些东西。 


在金珊瑚号上,安德森并没死于海难,不管是被绑架还是营救,总之他登上了小岛,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。而在这次灾难中,他再次失踪了。 


经过几天的统计和调查,除了死者和幸存者外,这次失踪的还有几十人,有的人在几个月后被发现溺死在礁石下,也有的大概是落入了海里,一直都没有被找到。 

其中包括安德森,还有探员曾留意的那家公司的经营者,以及他的几个员工。 


本来,帕法珀岛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,可是流言的速度非常快,几年后,帕法珀岛的神秘死亡事件成了最火爆的怪谈之一。 

其中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,死者都是和亲属、爱人一起死去的,活下来的都是孤深一人、无亲无故的人,而且他们大多彻底疯掉了,至今仍在治疗。 


五年后。艾伯塔-埃德蒙顿市郊。秋天。 


昆克疗养院位于郊区,开车到市中心需要很久,但这里周围环境美丽得没话说,空气也十分新鲜,特别是在现在这个季节。 

由于疗养院远离城市,不少护理员都住在附近的一间大屋内,这屋子原本该是独栋的僻静别墅,现在成了合租年轻人的天地。 


“阿比尔,你下班了?”清晨,穿着短裤的女孩正在刷牙,口齿不清地向刚进屋的年轻男同事打招呼。 


阿比尔点点头,打了个哈欠:“苏丝,我今天得去一趟购物中心,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买的吗?” 

“你都快累成僵尸了,还要开车?”苏丝皱眉,“算了吧,你得先睡一觉。” 

“我会的。” 

“嘿等等……”当阿比尔路过苏丝身边时,她惊讶地拉住他,“你的头发……啊,你的头发其实是黑色的?” 


猛一看去,阿比尔的头发是茶金色,刚来这里时他的头发很短,现在它们渐渐长长,向一边分开,露出了黑色的发根。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:“是啊,之前我染过。” 

“黑发也很适合你,以后不要染了,”苏丝认真地说,“你的眼睛也是黑色,这样很好看。” 


回到房间后,阿比尔尝试小憩了一会。他总是难以踏实入睡,很快就醒了过来。 

他依照计划出门,去购物中心买了一大堆东西,再开车回来。他并没有直接回住处,而是把车停在了一大片树林外,徒步走了进去。 


这一带常有野生动物出没,通常人们不敢不携带任何装备就随便进入茂密树林。但阿比尔并不担心。 


走了很久,他停下来。 

“尽管见过很多次,我还是很惊叹……”他自言自语着。 


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棵老树,粗壮的根部多处拱出地面,早已光秃秃的树冠上有个树屋,就像孩子们玩野营游戏时做的一样。 

树根深处有个洞口,如果不仔细看,根本无法发现。就像《潘神的迷宫》里奇妙世界的门一样。 


“你在家吗?”阿比尔并没有说话,他的声音直接传进对方的意识里,“这么多东西,我没法抱着它们下去。” 

这样的对话方式是他们之间独有的。 


洞里传来一些声音,听起来,地下还有不小的空间。先是一只深色皮肤的手,再来是另一只——钻出来的人也有着黑头发,面孔丑陋脊背佝偻,但仍显得相当高大。 


“卡利亚德,这是新的羽毛被,食物,还有大量的纱布什么的。” 


尽管被称为卡利亚德,但现在的卡利亚德•奥修却和五年前有着很大区别。 


曾经,他的脸就像山羊,根本不似人类,而现在,他像是一点点恢复了小时候的骨骼结构,尽管丑陋,但至少是合理的骨架。他的肤色从黑色渐渐褪浅,现在看起来就像有色人种的皮肤,而不是其它质地。 


最令人吃惊的是,近几年他的双脚再次发生了溃烂变形。曾有一段时间,他根本无法站立,只能用膝盖跪着移动。 

他脚上的黑色硬壳裂开、掉落,皮肤也在剥落,骨骼在渐渐扭曲变形,这让他的膝盖以下看起来相当恶心。 


“谢谢。你不用回去工作吗?”卡利亚德收下一大袋东西,暂时把它堆在洞口,“阿贝鲁斯,你不用特意叫我出来,我们不是说好了吗,你可以把东西放在那里……” 

“叫我阿比尔,”另一个人说,“我想尽可能习惯保持‘阿比尔•奥希安’这个名字,你总那么叫我,我会觉得很混乱。” 


尽管已将姓氏改为“奥希安”,可这时的奥修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样子——面带微笑、神色柔和平静,目光微微下垂,睫毛挡住深黑色的眼睛。 

在外面他却不是这样,他看起来开朗活跃,就像普通的年轻人。甚至有时他会故意模仿某个人的曾常有的小动作,皱眉、耸肩、挤眼睛什么的,来塑造一个更适合他身份的自己。 


“好吧,阿比尔,”他的哥哥,卡利亚德•奥修说,“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?” 

“没有。老实说我觉得应该放弃,”阿比尔•奥修(奥希安)说,“我没有死,而你也从三年前起开始再一次变化……这些的原因真的这么重要吗?我只想过正常的人生,这一次,我总算是真的有机会了吧。” 


“然后呢,你想继续当个护理员?” 


“至少现在是。未来?那当然还有很多事要做。人类的生命并不算短,真的,我还有大把时间。” 


卡利亚德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心里总盘旋着一些不安的元素,像暴雨前的云一般,黑黢黢地停留在那里。 


当发现阿贝鲁斯没有死时,他非常吃惊,他那人类模样的弟弟突然醒过来,太阳穴上连个弹孔都没有,射入的子弹也不知道到底上哪里去了。 


“我想见安德森。”在阿比尔•奥修准备离开时,卡利亚德说。 


“到我的夜班时,我帮你打开窗户。” 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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